“胡桂扬”三个字如有魔力,沈乾元立刻走出来,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神情冰冷,“我作奸犯科了,劳动锦衣校尉登门?”
“呃……就算作奸犯科,也轮不到我登门。”
“既然如此,请回。”沈乾元先是拱手逐客,随即伸手指向胡同尽头,“当初我登门拜访时,胡校尉不念旧情,视我如陌路之人,何不一直陌路下去?我沈乾元不缺你这个朋友。”
沈乾元转身回去,几名守门者一字排开,挑衅地盯着来访者,他们本是街上的无赖少年,将义气和朋友看得比律法和官府更重要,只要有人撑腰,什么人都敢打。
胡桂扬站在街上,尴尬至极,即使这样,还是露出笑容,向众人道:“请问陌路怎么走?”
没人搭理他的俏皮话,只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胡桂扬牵马离开,顺着胡同越走越远,逐渐脱离身后的目光。
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哨声,胡桂扬扭头看去,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小巷里向他点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陌路”。
胡桂扬迎上去,那人转身就走,脚步极快,完全没有等人的意气,脱靴上炕,拿起一块骨头先啃几口,然后扔给大饼。
沈乾元上炕,笑道:“还有酒。”
两人吃吃喝喝,大饼在地上吃过几块肉之后,不请自来,一跃上炕,有外人在,它不敢靠近桌子,趴在角落里,等主人投喂。
酒足饭饱,胡桂扬叹了口气,“沈兄那天说得对,我就不应该回京。”
沈乾元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是脸上依然带笑,“庸人一生不离乡土,豪杰则以四海为家,无处不可去得。”
“沈兄真会说话,你知道我为何前来投靠?”
“具体情况不知,但是能猜个七七。”
“哦?”
“经历郧阳之变,胡老弟已非常人,却甘居常位,被人盯上是早晚的。”
“嗯,盯上我的是西厂。”
“听说胡老弟曾经打败西厂第一高手,并且重伤厂公汪直,是真的吗?”
“传言这么夸张啦?其实是我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被逼无奈,我只好胁持汪直。”胡桂扬将当时情形如实相告,并无隐瞒。
沈乾元大笑,“这种事情只有胡老弟能做出来、敢做出来。汪直必是看出你有异人之相,所以故意放你一马,如今又为何改变主意?”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处境越来越危险。”胡桂扬将驸马楼耀显之死说了一遍,“此事处处透出诡异,汪直却非要让我查案,我立刻知道大事不妙,汪直给我设套不是一次了,这回又要将我往更深的陷阱里推。”
沈乾元点点头,“可汪直究竟有何阴谋,胡老弟并不知道?”
“没必要知道,因为我根本不想参与进去,只想离得远远的。”
“见微知著,胡老弟这一次避得及时。来,接着喝酒。”
胡桂扬按住酒杯,认真地说:“我只是寻常凡人,除了能挨打,别无异样,沈兄如果愿意帮我,感激不尽,有几百两银子,请笑纳。如果不愿,只需将我送到城外,我也感激,银钱照付,但是最好给我留点儿。”
沈乾元大笑,“别说胡老弟曾经有恩于我,就算是萍水相逢,我沈乾元也要救人救到底,绝不至于半途而废。银子你都留着,至于是否异人,时候未到,即便胡老弟最终毫无异样,咱们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