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2 / 2)

捞尸人 纯洁滴小龙 1407 字 1个月前

似是在催促,又像在恳求。

李追远还真无法拒绝。

昨晚算是对之前工钱的补偿,那今晚就得算作是未来工钱的预支。

自己后天才返程回校,那明晚大概率还得继续给小黄莺搭台唱戏。

头痛就头痛吧,有小黄莺在这个家里,就跟东北的保家仙儿一样。

而且,以前自己也不是没找过人家帮忙,上次自己还拿人家当电话线杆子,向阿璃道歉。

李追远下了楼,山大爷已经回家了,一楼角落里摆着三口棺材,润生、彬彬和林书友一人一口。

怪不得今天阴萌着急又做了一个新棺材,做好了也没急着上漆,原来是昨晚见润生和谭文彬都有棺材,林书友也想要。

这家伙,没开脸时,那种腼腆害羞的磨人劲儿,正常人还真受不了。

三人陪着李三江出去赶场了一天,也都累了,这会儿正在比拼着谁的呼噜声更大,尤其是都躺在棺材里的缘故,呼噜声得到增幅,像是开了三口大音响正播放着交响乐。

李追远经过一楼时,润生和谭文彬的呼噜声小了一些,二人应该是在睡梦中也产生了警觉,但很快就听出是谁的脚步了,呼噜声又恢复了强度。

这倒不算什么高难度的事,因为很多学生都能快速分辨出自己父亲的车轮声、引擎声、脚步声、钥匙串声。

不过,林书友的呼噜声倒是没什么变化。

李追远走到坝子

小黄莺停止了摇摆,站在那里,看着少年。

李追远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过身。

很快,一双冰凉的手,就搭上了自己双肩。

李追远往前走一步,她也就跟一步。

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区别在于前面没了太爷引路,自己手里也不用再捧着香炉。

而且,这种冰凉感觉,自己现在能轻松承受了。

坝子上的路也比上次好走了,不再是河边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的,李追远在前面走的时候,能感知到小黄莺在一边跟进一边扭动。

她是爱美的,她也是真的骚。

其实,展示自己的风采与魅力并没有错,只是时下的风气虽说正逐步开放,却还没到那个程度,要是小黄莺生在十年、二十年后,她可能还属于偏保守的那一类。

进入一楼时,润生和谭文彬的呼噜照旧,反正只要是李追远的脚步声以及没呼救和其它动静,就不会触发他们的敏感神经。

但有一个人,却在睡梦中自棺材里,坐起了身子。

他睁开了眼,双目竖瞳。

是白鹤童子!

可能是今天林书友虽然没正式起乩,但一整套预热动作那是做了一遍又一遍,弄得睡觉时忽然一个刺激,就莫名其妙起乩成功了。

也无怪乎林书友会在老家庙里,被当作官将首一脉的天才。

身后,小黄莺抓着李追远肩膀的手,开始发力。

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呈现出属于死倒的“花枝招展”。

桃树林下的那位,童子不敢看。

但小黄莺,显然不在此列,童子觉得祂又行了。

李追远看着童子,做了嘴型:

“睡觉。”

童子自棺材里,欲站起身。

李追远目光一凝,带上了清晰的警告。

原本对帮官将首体系进行提升与改革,只是顺手的事而非主要目标,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帮林书友扶乩次数翻倍、且童子又表露出了服软的架势后,李追远也就没动机继续针对下去。

但你要是不听话非对着干,那我就要专心致志好好研究研究了。

童子起立了一半,就又坐了回去,然后,祂又躺了回去。

祂是真怕了。

换做以往,哪怕是遇到其它走江者,甚至是面对龙王,说实话,身为阴神,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乩童被杀、庙宇被毁,祂们被影响到功德的获取进度。

可眼前这位,是真有能力,把祂们阴神一系,从高高在上被供奉的神,变为乩童手中的骡马。

这真的比镇杀了祂们,更难以接受。

小黄莺似是开心了,不仅不再颤抖,还又小小扭了起来。

许是真的因为桃树林下的那位帮她分担了痛苦,她的性子,真的很像活着的时候。

李追远在客厅里取了两瓶饮料,然后带着她上了楼梯,从太爷房门前经过,领着她进了自己房间。

走到床边,小黄莺松开了抓着少年的手,自己躺上了床。

她躺得很规整,双手叠于胸前,面容苍白如抹了厚厚的脂粉,双唇红艳渗人。

要是把这一身过于招艳的黑色紧身旗袍,换成一件庄重点的衣服,那自己这张床,就是一个标准的停尸位。

李追远站在床边,看着水珠从床角不断滴落下来。

他指了指床上方也就是床顶的那块板,示意她可以上去。

你这样把床整个弄得湿漉漉的,自己还真没法睡。

小黄莺闭着眼,不为所动。

李追远点点头,干脆将书桌后的椅子拉出来,摆在床边,自己坐上椅子,身子往后斜靠,然后。

“啪!”

打了一记响指。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这是一个新梦。

宽广的舞台,巨大的横幅,下方如同礼堂般坐满了衣衫得体的观众。

后方,还有伴舞出场,昂贵的音响设备也随之开动。

李追远把记忆里,小时候父母带自己去看单位联欢晚会的会场,给挪到了这里。

没办法,他记忆力好,所以能还原所有的陈设布局。

兼之,他早已掌握魏正道黑皮书里的功法。

所以现在,相当于李追远在改变小黄莺的记忆。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操控她。

因为想叫她做什么,都不用操控,她对自己也不设防。

魏正道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的自创绝学拿出来这般用,估计就算他真的死了,也可能会被气得踹开棺材板,诈尸化身死倒来与自己拼命。

不过,

以他的性格,还真说不准。

也有可能诈尸后,会主动凑过来,与自己一起听这场演唱会,甚至说不定会主动上台与小黄莺合唱。

此时,小黄莺站在台上,对着话筒架子。

梦里的她,完全恢复了活着时候的模样。

她开始哭泣,不停用手揩去眼角眼泪。

她以前擦眼泪,可不是这种方式,用手背或者手指直接擦就是了,但现在这里毕竟是大舞台了,她开始变得矜持。

她开始唱歌,身体也跟着韵律摆动。

跳舞的动作幅度没那么大了,她开始收着,歌声也开始讲究腔调,有时候自己知道到要唱不上去快到破音处时,还知道把话筒递给台下的观众。

她有些不适应这个舞台,但她很享受这个舞台。

李追远就坐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把记忆中的那个画面,给复刻得太过精细了。

所以此刻,自己右侧坐着的,是李兰。

李追远不想看到她,挥了挥手,旁边座位就空着了。

至于左侧,

李追远扭头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斯文英俊的男人,他正在对着舞台上的表演鼓着掌。

这是自己的爸爸。

他总是那么温暖善良,身上没有丝毫大院子弟的毛病,待人接物温润如玉。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些特质,李兰才选择了他。

当然,肯定也是他疯狂追求的李兰。

但李追远很清楚,他在追求之前,李兰早就定下了他。

他太清楚自己了,也就太清楚李兰,自己母子二人,想让一个外人喜欢,真的很简单。

在人际交往中,绝大部分时候,他们母子俩,其实就相当于在开卷考试,而且是对着答案的那种。

李追远多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他现在还很年轻,李兰的病情还未完全恶化,至少还能绷得住脸上的人皮。

按照看这场表演的时间线,再过一年半,李兰就彻底装不下去了。

然后这个男人,就被折磨得不像样子,胡子拉渣,双眼泛红,精神上浑浑噩噩,是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常态。

他太爱李兰了,而李兰又太懂得如何伤害他了。

普通家庭里的顶级冷暴力,在自己家里,简直低级到上不得台面。

所以,对于自己爸爸离婚后加入地质勘测队,至今未来联络自己这件事,李追远是一点怨恨都没有。

得亏是自己这个父亲骨子里还继承了点北爷爷的坚毅,换做正常男人,压根就承受不住这种精神折磨与打击。

这时,小黄莺一曲结束。

男人站起来欢呼鼓掌,带动了附近一片人起身,为舞台上的演艺工作者投以热情与致意。

他真的像一轮小太阳,身上在绽放着柔白色的光。

和记忆里的那天一样,他还低下头,看向自己。

“小远,好听不?”

“嗯,好听。”

记忆里,接下来,自己会学着爸爸的样子,站起来,欢呼鼓掌叫好。

而旁观坐着的李兰,则用一种疑惑晦涩的目光,盯着自己。

现在挺好,少了一道败兴的目光。

李追远站起身,跟着男人一起,向着舞台上的小黄莺鼓掌。

小黄莺鞠躬致谢,掌声此起彼伏,她对着下方各个方向,鞠了好几次躬。

“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带来一首……《难忘今宵》。”

大家继续热烈鼓掌,李追远这次也鼓得更热烈了许多。

既然都《难忘今宵》了,所以小黄莺这次打算早早结束。

那自己,就能睡一个好觉了。

伴奏声响起时,会场陷入安静,李追远坐了回来。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

事实证明,是李追远想多了。

小黄莺唱这首歌,不是为了示意晚会结束可以散场,而是因为她可能最擅长的,就是这几首歌。

《难忘今宵》结束后,小黄莺继续表演节目,除了唱歌外,还有她的独舞。

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不知疲倦,看不见结束,仿佛要把生前的所有遗憾,在今晚的这个舞台上,进行填补。

李追远坐在

“唉,头疼……”

……

早上,大家都在坝子上吃早饭。

其他人都在,就李追远没下来。

李三江自责道:“唉,我昨晚不该拉小远侯说那么久的话的,我自个儿都不晓得自个儿是啥时候睡着的。”

谭文彬笑道:“应该是家里的床睡得太舒服太香了,所以小远赖床了。”

李三江听了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肯定家里睡得最舒服嘛。”

谭文彬哄完李大爷后,就快速扒拉好碗里的粥,放下碗筷,就往楼上走去。

小远哥会赖床?

小远哥的作息有多强大他是知道的,哪怕早上五点睡的,五点半天边微微泛白,小远哥也是说起床就起床了。

这连续两天的晚起,没跟大家一起吃早饭,谭文彬还真担心小远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刚走到小远哥房间门口,就看见小远哥推开门走出来。

“小远哥,你没事吧?”

“没事。”李追远感觉脑子嗡嗡的,也木木的。

他近期和邪祟交手时,都没透支得这么厉害过。

“小远哥,你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不用。”

“那李大爷待会儿带我们去抓螃蟹,小远哥你去不去?”

“去。”

虽然他现在不太想动,但考虑到明天就要回校了,他不愿意放弃这段和太爷的相处时间。

洗漱,下楼,吃了早饭。

李追远刻意让谭文彬帮自己多带了几瓶饮料路上喝。

这螃蟹不是大闸蟹,但个头也不小了。

而且抓的方法也很简单,沿着沟渠,看着那些到处都是的螃蟹洞,就可以掏挖了。

这螃蟹不是纯野生,也是有主人的,不过李三江事先打过招呼。

村里头亲朋之间,到了季节,互送一桶螃蟹,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是想卖,也不是那么方便。

李三江先做了示范,接下来就是小伙子们动手。

李追远就站在李三江旁边看着,偶尔鼓个掌就好。

润生抓螃蟹的效率最高,看来以前跟着山大爷断顿时,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没少针对。

阴萌和谭文彬掏得也可以,各自桶里也都装了不少。

效率最低的就是林书友,他那敏捷的身手在此时没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反而好几次被螃蟹夹到了手,疼得眼睛瞪起,差点起乩。

李三江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要不你还是算了,等蒸好了你专注吃吧,你这都疼得又起斗鸡眼儿了。”

抓完了螃蟹,李三江又带着大家去村民家鱼塘里抓鱼。

主家一家人,笑呵呵地在旁边看着,李三江谈起钱时,对方忙摆手说不要,说三江叔这是打自个儿脸呢!

李三江也只是客气客气,倒也没真掏钱。

同住一个村儿的,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人情往来也不见得非得走现钱。

因为没到放水收鱼的时候,主家原本想自己布网后穿雨裤下去帮忙赶鱼,但被李三江拒绝了。

他拍了拍润生:“润生侯,上!”

润生脱去衣服鞋子,一个猛子跳下了鱼塘,很快就又浮出水面上来,两只手各自抓着一条又大又肥的鱼。

“李大爷,够不够?”

“够了够了,喝鱼汤的,谁叫你抓得这么快。”

孩子们都回来了,他是想带着孩子们搞点娱乐活动的,谁知润生抓螃蟹快,抓鱼也快,难道这么早就得收工回家?

不过,在润生穿衣服时,李三江好奇地凑到跟前,仔细瞧着润生身上的一个个圈圈印记。

“润生,你是拔火罐哩?”

“昂,去去湿气。”

“那你早说啊,刚拔完火罐没几天,不好下凉水的,容易进寒气。”

“不碍事的,李大爷。”

润生当初身上曾被钉过十六根棺材钉,取下后伤口其实已经恢复了,但那圆形的印记,暂时还消不掉。

有这些气门在,润生别说下鱼塘摸鱼了,就是让他去江里盖房子,他都能操持起来。

接下来,李三江带大家伙去另一户人家家里抓鸡。

李三江家里是不养家禽的,他嫌臭,而且也没人手打理,反正有赚钱的买卖,想吃时直接去买就是了,村里这些东西也不贵。

润生再次主动上前,李三江将他推了回去,禁止大骡子继续动手。

李三江:“斗鸡眼,你去抓鸡。”

林书友还在观望,到底谁叫“斗鸡眼”。

等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时,他才意识到原来斗鸡眼竟是我自己。

这些鸡是用大围栏半散养的,跑得快,也会啄人,普通人还真不太好抓。

不过林书友这次倒是对得起自己的身手,只见他还没等主人家开栏杆给他网兜,他就飞身一跃跳入其中,箭步奔袭之下,双手对着那惊跑中的鸡脖子一扣一个。

很快,他就抓着两只鸡回来了。

李三江看了看日头,再看看那两只鸡,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他是没活动了,家里就这么多口人,总不能现在跑去人家家里,提前买一头猪杀年猪吧?

而且,他隐约发现这些孩子去金陵回来后,好像真的长大和变化了许多。

真让他们杀猪的话,似乎也不会费多少事。

带着收获回去后,所有人都参与了食材处理环节,帮忙烧火做饭,除了阴萌。

就连李追远,也拿起毛刷,坐在井口边给螃蟹刷了刷泥。

大菜相继端上桌,大家开始大快朵颐。

一个个的,到最后都吃撑了,连润生都拍了拍肚皮,示意吃不下去了。

下午,大家就都围坐在坝子上一边消食一边聊天。

因为其他人李三江都熟悉了,就专门找林书友问话,林书友就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家乡故事。

温暖的太阳和煦的风,再搭配慵懒的人和一个嘴里“叭叭”说个不停的小伙子,此情此景,确实惬意。

有路过的村民传来消息,说镇上空地上在搭幕布,晚上要放电影。

大家中午吃得太撑,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就都没吃早早地提着板凳,跑去占位置。

李三江和周围的村民们聊着天,开口闭口都是:“这不是我家小远侯回来了嘛。”

后头的小商贩来了不少,阴萌选了些头绳,林书友则买了个泡泡壶,对着谭文彬的后脑勺使劲吹泡泡,把谭文彬的后脑勺都打湿了。

李追远中途,以出去上厕所的名义,去小商贩那里买了两个泡泡壶,精心挑选了几个小饰品。

阿璃什么都不缺,以柳奶奶生气起来就砸碎一上等官窑的习惯,你送再贵重的东西都没意义。

所以这时候,礼物送的就不是珍贵,而是回忆。

李追远记得自己以前和阿璃来看电影时,阿璃坐在自己旁边,喜欢吹这个泡泡玩。

看完电影后,大家沿着马路,步行回家,走得稀稀落落,没什么人说话,走在最前头的李三江,嘴里的烟头忽明忽灭。

村镇上没什么吃夜宵的地方,到家后,李三江就把林书友买的礼品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吃,垫垫饥。

晚上,李追远想再找李三江聊聊天听听故事,却被李三江拒绝了:“小远侯啊,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回学校呢。”

等到深夜,李追远又听到了风声。

他走出房间门,来到露台,下方坝子外,小黄莺又出现在了那里。

夜幕下,她长发湿漉漉的垂落,一身黑色的旗袍让其脚上的红色高跟鞋显得分外诡异。

不过,正当李追远打算下去接她上来时,她却只是抬头看了看李追远。

然后,双臂轻垂在两侧,转身,隐没进了黑暗中。

过去两晚,在回忆里,她已经尽兴。

所以今晚,她是特意来与李追远做告别的。

明天,等李追远他们一走,萧莺莺就会处理好家里的事,回到李三江家,继续上班。

李追远抬头看了看天上那残缺的月亮,回屋休息。

翌日一早,大家吃过早饭,进行告别。

李维汉将花生、脆饼、香肠等东西,往车里塞。

崔桂英则把家里各种咸菜咸酱用网兜装好,递送过去。

李三江给每个人都发了个红包,林书友的最厚,是别人的双倍,因为他是第一次来家里。

许是早已在昨日就做了铺垫,又或者是在老人们眼里,本就是孩子的放学上学,离别的情绪是有,但远不至于那般夸张热烈。

三个老人站在村道边,对着他们挥手,等小皮卡开远后,他们将手放下,人却没走,一直到小皮卡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李三江才拍了拍裤腿,说道:

“家里的细麻雀儿,又飞走喽。”

……

相较于老人们的洒脱与看得开,返程的皮卡车里,众人的氛围,显得有些严肃与沉闷。

要离开桃树林保护区了。

想再肆无忌惮地笑和踏踏实实地睡,都成了一种奢望。

虽然以前的生活也不至于那般紧张压抑,大家大部分时间也是照常生活,可哪怕就是只缺了那么一点最后的安心,就只多了那么一丁点的危险因素,心态上,也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副驾驶位的李追远,扭头打开了后车窗,看向坐在后头的润生他们。

“算算时间,算算阶段,也该到下一浪了,轻松稳妥的时光已经过去,大家记得切换好身体和心理状态。

打起精神,提高警觉。

可以输于实力不够,可以败于计划纰漏,但绝对不能死于犯蠢。

诸位,

我们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结果,除了遗憾。”

谭文彬、润生、阴萌:“明白!”

林书友:“知道!”

正在开车的谭文彬看了一眼后视镜,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以前的小远哥,是不会郑重其事地说这些话的,他会用很简单的语言甚至只是一个眼神,来对你进行警告。

刚刚那番话,明显不是小远哥的风格,小远哥体现出了超出以往的耐心。

看来,对小远哥来说,回家和去见阿璃一样,都能起到增加人情味的效果。

既然如此,那自己身为船头吆喝,自然得做得更加热情奔放!

来吧,激情燃烧起来。

谭文彬伸手将磁带推进去,按了播放键,费翔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李追远:“所以,接下来……”

我艹!

谭文彬吓得赶紧把音量关闭。

然后扭头对着车窗外吹起了口哨,仿佛刚刚那个放音乐打断龙王讲话的并不是自己。

“所以,接下来,不要去刻意规避日常交往,要凭自己本心做出选择:

这种人,你是否会搭理,这些事,你是否会去做。

要学会走一步看三步把自己看做一个圆点,一切与你有瓜葛的人和事,都要抽出成线。

抓住波浪来临前,任何一滴率先飞溅出来的江水。

我在这方面存在不足,就,辛苦大家了。”

谭文彬、润生、阴萌:“知道!”

林书友:“明白!”

林书友:“……”

李追远讲完话了,主动去打开音量,把声音调到最高: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

回到学校后,生活重新回归原本的轨道。

润生在店里卖货,遇到那位老乡学生华侯时,也会和他说几句南通话。

阴萌仍然会和郑佳怡去逛街,俩人风格习惯相近,喜欢只逛不买。

不过,俩人偶尔会去古玩街转转,阴萌需要了解和熟悉一下行情。

她家祖上阔过,那也是两千年前的事了,她爷爷要不是有小远在,靠她,都没办法把爷爷送进祖坟。

所以她对古玩古董这些的理解,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多看多学习一些,也能方便下次出门时捡挂落,卖了再攒点钱,买个大巴车?

这样回去时,小远哥就能把阿璃带上,坐到最后一排,也不受影响。

阴萌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很好,身为团队一员,有时候这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上进心。

谭文彬则是上课、家里、审计,几处地方轮流跑,好在皮卡也不用天天进货,他可以开着小皮卡出去,要不然光打车费都得让人心痛。

林书友的活动轨迹几乎和谭文彬重叠,唯一不重叠的区域就是谭文彬和周云云独处的时间,他会很乖巧地消失。

李追远则继续自己的“全校大选修”上课模式,继续淘优秀老师。

有时候,谭文彬没课时,也会顺着小远哥的课表去蹭蹭那些老师的课,别说,能得小远哥认证的老师,别管他讲的外系的东西自己听不听得懂,但真的觉得这老师很有东西。

谭文彬觉得,学校年底评比优秀教师的话,校长真该看看小远哥的课程表,绝对没有人情往来。

今天上午三四节课,李追远选的是思政朱教授的课。

课堂上有一个现象很明显,那就是朱教授真的用自己一节节课所表现出的扎实理论与理论联系实际的引导能力,让这节课的教学氛围逐步发生了变化。

很多学生真的听进去了,也开始去思考。

课堂上,阴阳怪气的声音少了很多,偶尔有“觉醒者”和“独立思考者”语出惊人……

收获的也不再是大家的跟风起哄,而是对其不尊重老师和破坏大家学习氛围的不满。

在时代低迷的浪潮里,总有一些人,默默做着一道光,坚守照亮和影响着周围的人,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他们是否正确。

这节课结束,大家都意犹未尽,有学生希望朱教授继续往下再讲讲。

朱教授:“下次吧,同学们要吃午饭了,得赶紧去食堂。”

同学们发出笑声,收拾起东西离开教室。

李追远照旧是最后一个走的,朱教授这时也向他走来:

“小远,你中午有事么,虽然临时邀请很唐突,但是,我夫人想见见你,她对你这个喜欢看古籍的年轻人,很感兴趣。”

“感谢您的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起初,李追远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记录,却不至于太大惊小怪,但当朱教授下一句话说出口时:

“唉,本来早就该邀请你去家里坐坐的,但我的夫人,前阵子刚生了一场怪病,现在也不见得好转。原本想等她好些时再邀请你,可现在,我怕她等不了了,唉。”

浪,

来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