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人人心中都有魔障,都有邪念,是正是邪,其实都在一念之间。
凤天天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跟在谢云渊背后,看他的身影一上一下,又一上一下。
如此反复。
看得多了,背影熟悉了,她总觉得平时见得不算多的师父,也熟悉了起来。
凤天天也渐渐不再局促。
她平时习惯了赶路时和师兄弟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戒备和疏离放下,她的嘴巴自然也张开了。
凤天天冷不丁问道:“师父,我去了四处楼宇,四处都能打开,为什么啊?难道我的灵气,属于万金油那种吗?怎么感觉失去了点特殊性啊……”
那黑色背影,微微一僵,旋即放松。
凤天天不禁乐了。
师父看上去,怎么挺怕生挺社恐的啊!
……有点子好笑。
谢云渊回答道:“大约与你的九天仙骨有关。”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谢云渊简略叙述了一下他的推测。
有些修仙专业名词,凤天天这小白也不太明白,她大致理解了一下意思:就是说她天生的仙骨令她特别容易吸收空气里、环境里、灵脉里的灵气,尤其是经过锻炼后,她现在无时不刻都在吸,因此她自身产出的灵气其实不多,而秘境里的灵气亦不会被秘境里的楼宇抗拒,这才达到了门门皆可开的效果。
解释得还算通顺,即便没啥证据,凤天天也信了。
于是两人又安静地往下走了一会。
凤天天那乱七八糟的脑瓜子里,问题又来了。
她再次忽然出声道:“那,师父!”
那黑色身影又轻微一僵。
噗,出现了。
真好玩……
凤天天莞尔,继续道:“如果我每个楼宇都能打开,那我岂不是可以当师父你的钥匙,帮你一个个楼宇搜查,找到你要找的那个法器?”
“你的钥匙”一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云渊目不斜视,可他的视线柔和了,唇角不可控制地,微微翘起。
只可惜,在他身后的凤天天看不到。
谢云渊摇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简单。天玑秘境地形会变化的事,你也知道了,要做到一个不遗漏的寻找,还是很困难的。其次,我用仙术大致搜寻了一下,奇怪的是,我并未感受到那个法器的气息……我甚至怀疑,那法器是不是在天玑秘境当中。”
若不在,打开楼宇一个个搜寻,好像有点白做工了。
毕竟他们只是为了修炼的话,也不需要打开那么多楼宇。剩下的楼宇,留给剩下的有缘人,似乎更合适一点。
谢云渊:“等这次出去后,我先确定下消息,再决定要不要打开楼宇仔细搜寻吧!起码也得找到个大致方向,这里的楼宇不知凡几,胡乱搜寻太浪费时间了……”
说着,谢云渊竟然停了下来。
他倚栏远望,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他的侧脸上,几乎把他的皮肤照得透明了。
谢云渊即像是在这里,又像是在远方。
这一刻,凤天天觉得谢云渊离自己很遥远。
两人之间间隔的,大约不是强者和弱者的距离,也不是师父和徒弟距离,而是你知道,我却不知道,或许以后也不可能知道的距离。
方才的独处,让凤天天产生了一点熟络感。
这样的距离让她有点焦虑。
她不禁问道:“师父,你到底找的是个什么法器?怎么这么神秘?你有它的画像吗,或许我运气好,下次进秘境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我也好给你带出来啊。”
她顺理成章问出来的时候,心里不只有好奇,还有丝丝不甘心。
却未曾想过,这问题,包括什么邪/教的问题,都是她曾不愿意问,也不愿意涉及的,以前的凤天天巴不得片叶不沾身,找到个更富有的门派,趁早踹了月昇门呢。
谢云渊沉默了片刻。
他侧身,面对着凤天天,那双如高山寒雪般的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凤天天。
凤天天不禁抬头,回看。
她咽了咽唾沫,呼吸放缓了,身体僵硬了,整个人也认真了起来。
“没有画像。”谢云渊说道,“不如说,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是刀是剑,是琴是扇我都不知。我只是有幸得到过它的一丝气机,若碰到它,我便能知晓。”
“到底是什么法器啊?”凤天天更急了。
这么神秘。
引得魔道、正道双双追寻,却两道都不曾知道它的真面目。
谢云渊轻声叹气。
这会他没有再看凤天天,少女的眼热切又真挚,仿佛年少时的他,对一切抱有希望,对一切抱有热情,于是那团火,也极容易熄灭。
他的视线放远,再放远。
一些曾经刻骨的事情再次想起,也因漫长岁月的消磨,很难激起激烈的情绪。
只有淡淡的遗憾,和淡淡的恨,埋藏在心底。让他执着。
也让他不愿意放弃这份执着。
谢云渊缓缓道:“一个……能护你们未来之道,能护万千修者之道的法器。”
“我不想再错过。”
没有叹息。
有的只是笃定。
凤天天注视着谢云渊的侧脸,出了神。
他那完美无瑕的侧脸,裹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光芒几乎模糊了他与天的边际,几乎让他与这背景,与这仙境,与这大千万物融为一体。
凤天天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只觉得此刻的谢云渊异常矛盾。
亦神亦魔,慈悲又执拗。